圓熟之美
陳振濂
技巧的純熟往往是藝術最明顯標誌。一個對基本功還認識模糊的外行,要想攀上藝術最高峰是不可想象的。書法學習要十年寒窗,要勤學苦練,其中最直接的目標是要對技巧如數家珍、爛熟於心。第一流的書法家在翰墨揮灑時,並非是先思忖應用什麼樣的技巧來妥貼表達對書法的獨特追求;而是名家技巧風格任我用、信手拈出皆成法則。這種信手皆成法則的精湛表現,即得力於平時對古法帖名家的揣摩至深。應該說,每一個有成就的書法家,下筆之處,或王或顏或蘇或米,是十分正常的事,這些名作正是他朝夕麵對、不會須臾忘懷的“老朋友”。
隨著年月的增長,本作為揣摩對象的古代書風漸漸消褪了客體特征,滲透入創作主體的用筆、結構的審美習慣和技巧習慣中去,並逐步與主體的意識與動作合融會合一,於是,書法家在平時的創作活動中,很難對自己的固有經驗和揣摩臨習得來的技巧作冷靜明晰的界定與分別了。用莊子的話來說,這就是“不知(莊)周之夢為蝴蝶歟?蝴蝶之夢為周歟?”
融會之後的技巧,當然具有質量上的保證,伴隨著日積月累、年複一年的反複實踐,在書家筆下愈見出熟練之態。這自然是書法成功的必由之徑,但信手拈來未必隻是作為掌握技巧程度的測試標準而存在,在一定條件下催化下,它會演化成為一種風格範型,我們習慣於這種風格為圓熟之美。
趙之謙是圓熟之美的代表。真驚歎他對技巧精熟如此,這一方麵見出他在基本功上的苦心練習和堅持不懈,另一方麵則證明他對技巧有較固定的認識,能用最快也最簡捷的方法全麵掌握必須的技巧,我們看到趙之謙在清代書法史上的雙重價格;他比起那些泥古不化的考據家的書法來,表現性強、技巧動作豐富的特征自然使他高出一頭;但他與那些第一流的大師相比,卻顯得過於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