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子金秋,有客來電,提出幾個問題,逐一回答,略加整理,於是有了這篇答客問。
四個第一
問:大家都知道您著作等身,而且獨創“四個第一”,是否能談談。
答:所謂“四個第一”,是指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寫了四本書,因為前無古人,填補了中華文化史上一段空白,具有開創性的開山之作,故被譽為“四個第一”。這四本書,一是《中國鋼書法藝術》,1986年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曾獲全國首屆“金鑰匙”圖書獎和華東地區優秀教育圖書獎;二是《書法章法》,1988年清大學出版社出版,從美學角度具體探討了書法作品的格式、幅式、形式,以及相關的創作方法和注意事項,其中“謀篇布白”一章,曾應邀到江蘇台作書法電視講座,由中央台轉播;三是《行書概論》,原為無錫書法藝專教材,後由江蘇古藉出版社於1988年出版,係統地闡述了行書的成因、流變、特點、價值,並附帶介紹了曆代名家與名跡,其中《千古絕唱蘭亭序》一文,現被收進上海初三語文;四是《簽名藝術》,1988年上海科技出版社出版,總結了各種簽名方法,設計了多種簽名款式,宗旨是不隻要書寫便利,文字規範,而且要款式美觀,手法新穎。
被稱為“四個第一”的這四本書,它的實際價值無非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而已,沒有什麼可炫耀的。
一套鑒賞十本書
問:你深居簡出,寫了一套十本二百萬字的書法鑒賞係列,影響很大,願聞其詳。
答:九十年代初,我寫了一本《現代書法名家作品鑒賞》,稿子交到重慶出版社後,很受歡迎,稱之為“名家寫名家”,承蒙錯愛,不僅隨即出版,還提出要我寫成係列成為一套書。於是我找資料,擬提綱,爬格子,窗前燈下,花了十多年時間,陸續寫出《古代》、《當代》、《楷書》、《行草》、《篆隸》、《少字數》、《海外》、《硬筆》和《對聯》等書法名家作品鑒賞係列。這套鑒賞先後出版了九本書,反響不錯,不少報刊雜誌要轉載,遺憾的是最後一本《對聯》至今尚未問世,不能畫成句號。這套書,內容豐富,古今中外,正草隸篆,凡名家名作,差不多都收羅其中,並針對作品,一一作出有分析的審美評判,每篇鑒中有賞,實事求事,以作品說話,瑜是瑜,瑕是瑕,不為尊者諱。
這套書,十本二百萬字,是個文化大工程,由我獨立完成,因為這在古今藝壇實為罕見而為人稱道。
倡議創辦《書法》雜誌
問:聽說您曾倡議創辦《書法》雜誌?
答:有這回事。那是1976年,我做了一件事。一是我與黃若舟教授、黃簡先生一起,在上海的青年宮(大世界)共同作王羲之研究學術報告,聽者數百人,濟濟一堂,非同尋常。這個報告會由周誌高組織的,功不可沒。二是在朵雲軒(東方紅書畫社)樓上的一次書畫活動中,我大膽地提出了要創辦一份〈書法〉雜誌,一語出口,石破天驚,在場的吳建賢稱為“異想天開”。因為當時“四人幫”當道,連老牌的〈人民文學〉、〈詩刊〉都未複刊,何況創辦新刊?之後,我又寫信給當時大權在握的徐景賢,要求創辦《書法》雜誌。須知徐景賢是“四人幫”的得力幹將,這封信是冒著政治風險的,好在不久“四人幫”倒台,從此雲開日出。兩年後,通過周誌高等人的努力,《書法》雜誌終於創刊了。創刊後的〈書法〉雜誌風行全國,波及海外口碑極好,成為藝苑中一道迷人的風景線。若幹年後,胡問遂、徐伯清、範韌庵等前輩,見到我還提起此事說,如果沒有我的倡議,今天是否有《書法》雜誌很難說,後來連吳建賢也承認,《書法》雜誌的創辦,同我的提議不無關係。今日舊事重提,披露這不算內幕的內幕,並非表功,隻是想提供一段史料,不知當否?
書家原本是詩人
問:有人寫文章稱您“書家原本是詩人”,是麼?
答:我年輕時就喜歡詩歌,欲“餘事作詩人”。最初,受新月派徐誌摩、聞一多影響,寫過一些新詩,後來讀唐詩、古文,對古代格律詩發生興趣,特別欣賞五、七言絕句。
簡便、靈活、精煉,以少勝多,而且很適合書法的書寫。小詩一首,好書幾行,詩情墨韻,交融在一起,相得益彰,既抒情又寫意,妙不可言,日月輝映。
幾十年來,我寫了幾百首詩,絕大多數是五、七言絕句。關於我的小詩,詩人張青雲曾寫過文章進行評論,現摘幾段,以供參考。
“船泊岸邊一樹高,悠長水巷似民謠。瀟瀟春雨朱家角,撐傘是誰過石橋?”(《朱家角》)詩筆虛實相生,寫江南水鄉風物傳神如畫,結尾巧妙留出空白,於瀟瀟的春雨中給人以想像的餘地,這樣的詩,誠不落俗套,堪稱“逸品”!又如《上野公園》:“綠柳長堤通小橋,亭台隱約水迢迢。曉風吹落櫻花去,何處傳來尺八簫?”《北海道》:“莫道春風北國遲,雪山映日水流時。隨人飛鴿自來去,五月櫻花一樹詩。”兩詩均寫東瀛風光,隨筆寫出,自然成篇,並無對實際景物的過多描繪,妙在善用虛筆。五月櫻花一樹詩,設喻精切,尤耐咀嚼,為該篇之“詩眼”,有畫龍點睛之功。“何處傳來尺八簫”一句,流轉自如,以設問作結,具見匠心。
如“寒江映冷月,白露侵黃花。世味淡如水,人情薄似紗。”(《寒江》)詩境淡明清虛,使人襟抱俱涼,世味如水,人情似紗,足見作者的洞明世事和蕭然物外,而詩筆之警策也足見一斑!《在心》:“春蘭秋菊各當時,求道在心格物知。水滴石穿須力索,風吹花落任天機。”此詩則蘊哲理,揭示人生宇宙之真諦,由於心理上的淡泊,作者看到世界是清新寧靜的,反映在作品裏,情趣自然是瀟灑超脫的。又如《寒花》:“獨抱幽芳自守真,豈隨黃葉落風塵。秋深林穀無人跡,寒水一潭月半輪。”豈僅僅是寫花,純為夫子自道,結句“寒水一潭月半輪”,惝恍清奇,神味淵永,令人一唱三歎,低回想像無窮,實為佳構!
其實,我的詩不全是“清風明月”的,也有“高山大海”的。如《虎》:“威風驚鳥獸,豪氣壯山林。昂首一聲嘯,震飛天上雲。”《登樓》:“登樓百尺欲摩雲,筆底有神腕有靈。寫到翻江倒海處,狂風驟雨助豪情。”讀來無不氣吞如虎,擲地有聲,風骨獨標!
“書畫從來求氣韻,人文自古重精神”。這是我的審美理想和藝術追求,從中反映我的誌向、表現我的情趣,展示我的人格。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由於缺少虛偽似的謙虛,或許有點“夜郎自大”,“自我感覺太好”?敬請指正,歡迎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