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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第十一屆全國展學術觀察員張天弓、陸明君
發表日期:2015-05-25 14:23:00 來源:中國書法家協會 被閱讀[2388]次

視角:從“文本”與“文字”看國展的評審

——專訪第十一屆全國展學術觀察員張天弓、陸明君

 

    編者按: 

  近日,第十一屆全國書法篆刻展的評選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同時,它也成為今年中國書壇矚目的一件大事情。 

  目前,評審工作已近尾聲。為便於大家了解本次國展的評審狀況,我們特別專訪了十一屆全國書法篆刻展的學術觀察、著名的學者張天弓、陸明君兩位先生,並請他們分別從書法“文本”與“文字”的角度,結合本次展覽的相關話題給以理性的分析與判斷,並期望更多的有識之士,一同從學術的角度和前瞻的視野去評介“國展”之於書壇的意義。 

      

  王登科:張老師、陸老師您好。在十一屆國展的評選中,中國書協十分重視學術性,設立了學術觀察,二位作為本屆國展的學術觀察員,請二位從學術觀察的角度談談此次展覽在傳承和創新方麵的一些情況。 

  張天弓:本屆國展,中國書協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到目前為止,評選工作還在緊張有序地進行。可以說,社會和書法界對本屆國展都非常關注。作為本屆國展的學術觀察員,我們始終堅持從學術的立場來看待這次國展。 

  本屆國展給我的感受有兩個方麵。第一,評審的規則更加細致、規範,充分體現了公平、公正、公開;第二,本屆國展“十六字”的指導思想非常重要,從學術的角度來看,這“十六字”的指導思想是對前幾屆國展的經驗總結和改革,對我們以後的展覽和書法創作的導向會起到一個很好的引領作用。我比較關心的是“十六字”指導思想中的“藝文兼備”,這四個字意義非常重大。“根植傳統、鼓勵創新、多樣包容”這些都要落實到“藝文兼備”。在以前的評選過程中也注意到這一點,比如我們要進行審讀,看作品裏麵文字內容寫的是否準確,是否健康向上。但是這一次國展是把這方麵的要求上升到指導思想的層麵。而且用這麼清晰的概念表現出來。那麼,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我覺得有三點。 

  首先,它符合我們的時代精神。現在從上到下方方麵麵都重視文化,重視發揚傳承優秀的中華文化,大家看到你的書法作品自然會想看看你的文詞,社會上常說現在的書法家就隻會寫唐詩宋詞。這次國展提出關注自作詩文,目前我們發現數量還不夠,但是你會發現書家的視野寬闊多了,會去關注書論、文論、畫論、經學等等,比以往的展覽廣闊多了,當然這還很不夠,還應努力。 

  其次與我們書家的創作和實際情況非常契合,需要提升整體文化素養。 

  最後,還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就是我們書法的本體,書法的發展規律這一條。首先是文,然後是書。張懷瓘就是用魏晉玄學思想來解說書法的本體。其《文字論》說:“文也者,其道煥焉。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五嶽、四瀆,地之文也;城闕、朝儀,人之文也。字之與書,理亦歸一。因文為用,相須而成。”意思是“道”的光亮、道的顯現、道的形象是“文”。“文也者,其道煥焉”,這是哲理,也有詩意。然後是天之文、地之文、人之文,也就是“三才之道”。這是文字、書法之根、之本。後麵說的“字之與書,理亦歸一”,就是這個意思。把“文(字)”與書法起源於象形上升到“歸一之理”。《文字論》又說:“ 闡典、墳之大猷,成國家之盛業者,莫近乎書。其後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生焉。”我們知道,文字因為書法書寫才能運用,書寫和文字是一個事的兩個側麵,張懷瓘加進了第三個東西,就是“文”,意思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文本”。“ 闡典、墳之大猷,成國家之盛業者”。在張懷瓘看來,第一是因“文本”為用,第二因文本這個“用”,字與書才“相須而成”。現在我們都認可,書法是用毛筆書寫漢字的藝術,這是正確的。不過還應該補充一條,要書寫正確的、健康的文本,要傳播社會正能量。不是隨便寫幾個漢字就是書法藝術。這是把張懷瓘的意思用現在的語言來解釋。我再舉個例子,最近我看過一套七卷本的書法史,其中有一個統計數據,殷商的金文近5000篇,銘文9個字以下的占總數的98%,5—9字者約占4%。簡單地說,殷商銅器上的銘文,最多的都是四個字以下的。著名、紀功、政令等等,流芳千古,一兩個字、三四個字,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多麼簡練。所以第一件事就是銘文寫什麼,第二件事就是字要美觀,那個時候沒有書法藝術一說。張懷瓘為什麼說“其後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生焉”?符合曆史的規律。“翰墨之道”就是現在所說的書法藝術。先是文,然後藝。這就是我們的書法本體論。時代不同了,現在我們把藝放在前麵,說 “藝文兼備”,符合我們現在的時代精神,也符合我們現在書法家的創作情況,當然也符合我們書法的優良傳統,就是書法的本體,書法發展的規律。 

  除“文本”問題外,我還想說一下“兼備”的問題。我們有一種觀點,認為書法藝術是一種形式,它沒有內容,內容就是個文本。這個觀點對書法藝術是有害的,書法藝術有它自己的內容,而且它精神層麵上的內容非常豐富,它反映的是一個人的精神世界、精神世界中最高的東西—靈魂。因此我們就要考慮兩個事情,第一個不能把文本的內容等同於書法藝術的內容,要把它分開。第二個,文本與書法藝術的精神內容有內在的聯係。我們搞書論要認真研究。現在中國書協提倡書家提高文化素養、提高精神境界,避免玩形式的東西,玩技巧的東西。這種主張非常好,慢慢把文本這一塊提高以後,書法家的文化素養、精神追求,自然而然的就會慢慢流入到筆墨形體中。所以“文本”不僅僅是不出錯、講形象,還有更深遠的意義。這是書法發展的戰略性的舉措。 

  王登科:張老師,您是說這個所謂的文本,這個“文”事實上它會影響它的風格? 

  張天弓:對的,而且“文”是提高書法家一個非常重要的手段、途徑,如果把這個規則定下來以後,書家再參加全國展的投稿,包括辦展,他就會去思考選擇文本來與書家的身份相匹配,選擇文本與書法藝術的水準相匹配。平常就要多讀書,通過綜合素養,包括文字學知識。 

  王登科:“藝文兼備”不能僅僅就停留在這個文字的內容,您剛才從曆史,尤其是張懷瓘的觀點去闡釋,大家可能就非常清晰了。關於書法的緣起,翰墨之道的緣起是由於文而產生,所以當代的書法藝術也要遵循,我們總說要繼承書法的傳統,不能避開這樣一個話題。 

  張天弓:對,比如說我們經常津津樂道的三大行書,文本優,書法藝術也優,不僅僅是兼備而是雙美,所以我們以後努力的方向就是藝文雙美。我是從獨立的學者研究古代的書法、當代的書法這樣的角度來看待這個“藝文兼備”。我覺得是有非常重要意義的,是一個重要的指導思想。 

  王登科:張老師,從這個角度,我覺著對文本的重視,也可以防止以前有專家學者提倡的“防止避免中國書法藝術的美術化傾向”,我覺著注重文本,非常好。 

  張天弓:所以我們搞研究的,都有這樣的責任,就是要整理挖掘古代書論中的最精華的部分。研究清代石濤畫學的“一畫論”的,近百年來有兩百多篇論文,而張懷瓘這麼好的東西研究的人非常少,講的人非常少,我們要加大這一塊的研究力度。尤其是現在,我們肯定要借鑒各個學科最新研究的一些好的方法,好的成果,但是一定要堅持書法傳統書學裏邊最精華的東西,把它整理出來,挖掘出來,把它轉化成美學、書法理論裏麵最核心的東西,這是擺在我們書學研究麵前非常突出的問題。 

  王登科:我以前也讀張懷瓘的書論,認為張懷瓘的那種思想和劉熙載是遙相暗接的。所以我感覺一般學習書法,所謂的傳統隻是在口號階段,在傳統基礎上。但是究竟傳統是什麼東西,就像您剛才講的張懷瓘的“翰墨之道”,這個對於從事書法創作的人,是至關重要的。 

  張天弓:這次我稍微做了一點文章,就是《書法本體論》,我對張懷瓘的整體評價,古代的書論從漢代開始起,發展到唐代到了鼎盛時期,即一般所說的“雙峰”。有兩個代表性的yabo22官网 ,一個是孫過庭,一個是張懷瓘。但是我們對張懷瓘的評價有一個問題,就是認為他的三卷的《書斷》成就最高,本來也成就非常高,不僅僅是書法界的引用它,文字學的學者、文化的學者都在引用《書斷》,都知道《書斷》,卻將他的《文字論》放在旁邊。大家對他《文字論》還不太懂。古代的書論裏麵,實際上“文字”就是講書法,而且是講書法藝術,可能我們這種古今的隔膜,都不太理解,我評價他的《文字論》比《書斷》學術價值要高得多。第二個,我認為《文字論》要比孫過庭《書譜》還要高。 

  王登科:望文生義,以為那個是《書斷》,跟書有關,那個是文字角度,跟字有關。 

  張天弓:我說《文字論》要比孫過庭《書譜》還要高。因為他是站在孫過庭的肩上,繼承再創新。它比《書譜》大約晚40年。第三個,我還有一個評價,他寫《文字論》的時候,剛剛完成了《書賦》,有一些學者認為他沒有寫過《書賦》,我說這個是不對的,他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但是我們現在看不到《書賦》。我有一個評價,它跟陸機《文賦》相比,比陸機的《文賦》要高,在曆史上麵要高,學術價值要高。當然這我們還要繼續做研究、做宣傳。所以我說的這個意思,我們搞書學研究的,搞理論研究的有一個重要的支撐,把古代書論裏邊最精華的東西,要把它整理出來,不能認為我們古代書論裏麵就是講技法。 

王登科:我們以前讀古代書論就是當古文那樣去讀,不認識的的字、典故,僅此而已。 

  張天弓:再就是認為古代書論就是給書法家排名次,排座次。這個是不對的,這個理解是有片麵性的。 

  王登科:陸老師,剛才張老師從文本的角度來說一說全國十一屆。我知道您寫的博士論文就是跟古文字、碑別字有關,您可不可以從這個角度提些問題出來? 

  陸明君:我從字法和文字規範這兩個方麵談談吧。大家都知道,書法是書寫漢字的藝術,其前提是載體內容不能脫離漢字。古代書法是實用功能與審美功能的二者一體,這決定了書法藝術的代代傳承、發展與輝煌。而在普遍使用電腦的今天,書法的實用功能受到了嚴重的衝擊,主要指向了藝術審美。漢字的結構形式本身即具有豐富的意象性,文字的點畫質感又具有高度的形象及抽象美感,也就是說遊離於字麵意義表達的點畫形式,也同樣具有藝術審美的功能。所以,有些藝術思想激進者認為書法創作是借助於文字的點畫形式,沒有必要拘泥於文字本身的對錯;也有人認為書法已經從實用性轉向了純粹的藝術審美性,書法創作應打破文字的束縛,盡情展現點線組合下的筆墨酣暢與韻致。在西方藝術思潮盛行,藝術觀念多元的當今,有類似觀點者也是情理之中的。新時期以來,現代派書法一直是少數書家探索的領域,並給人們提供了諸多的啟示。而書法的創新是在維護書法這一傳統藝術形式不被異化的前提下的創造與訴求,如果不能堅守這一底線,書法最終會遭受消弭的厄運。實際上當代書法經過幾十年的發展,人們已經形成了共識,深入傳統經典,講求法度、講求規範書寫前提下的探索與個性化創作成為書家的認同方向。書法如果脫離了文字的可讀性,也就喪失了其高貴的文化品質。而當代社會的浮躁之風及部分書家文化素質的不如人意,造成了筆下大量的錯字、亂用異體別字、隨意拆解變換文字部件,字法不規範等。這些現象充斥於書法作品中,在社會上造成了不良的影響。有一些呼聲,認為書法家沒文化、亂塗寫。中國書法家協會正是基於這一實際情況,在近幾次全國性書法大展的評審中增加了作品審讀這一環節,作為一種強製性措施及其導向作用,強調書法的文化品質,以促使書家與作者重視字外功,提高文化素養。 

  那麼全國性大展中的投稿作品主要存在哪些問題呢?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一是手下寫錯字。進入電腦時代了,不常動筆的人多了,加之作者原本就文化底蘊不足,提筆忘字,記憶不清而寫錯字。二是簡體字與繁體字不對應而致誤。書家一般都用繁體字,但除了個別的老書家,建國後出生的書家,都是簡化字的根基,平常使用也以簡化字為主,雖然也認識繁體字,但簡繁二者轉換時,就會出現好多問題。投稿作品中一些很低級的錯誤比比皆是,如將人雲亦雲的“雲”寫為“雲”,將皇後的“後”寫為“後”,將鍾情的“鍾”寫為“鐘”,將幹戈的“幹”寫為“乾”或“幹”,將征程的“征”寫為“徵”等等,這是不應該。但繁簡字之間的對應問題有些是有相當難度及專業性較高的,也不能過於苛求於書家,關鍵是不要犯上述低級性的錯誤。如果抄錄古人的詩文,最保險的辦法是找中華書局等好的繁體版本來寫。還有一類情況是有好多作者喜好獵取古代碑誌中的異形字。不少的作者都認為古代碑帖中的字都可以取用。古人也會寫錯字,尤其是好多遺存文字都是古代民間書手或工匠寫刻的,錯字訛形字比比皆是。還有刻工致誤的、碑石殘泐風化以及人為破壞改作原石文字的等。對不具有約定俗成的異形字,也就是說不是古人習慣性使用的碑別字等,這類情況要慎重,多是不宜取用的。 

  張天弓:所以我們必須要告訴作者,不是古人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提醒一下有好處。古人有錯的東西我們沒有必要拿過來當做我們的標準。 

  王登科:所以從一件作品的文字上可以看出作者的修養,有些作者專門去獵奇。 

  陸明君:是的,這種好奇尚異的心理不宜用在使用文字上。還有一種情況是有的書家或作者對文字隨意性改作,還有個人習慣性書寫錯誤等,這裏就不一一說了。而另一突出的問題是古體書法及篆刻類作品中文字錯訛較多。所謂古體書法泛指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及戰國秦漢簡帛書法等各種書體,這也是當代書法的軟肋。審讀作品中,除小篆作品問題較少外,其他古文字書體作品中都是問題較多的,最普遍的是不解構形之理,篡改字形或任意拚合生造。在文字學知識不足的情況下,而又不注重借助於有關古文字工具書,則難免錯謬種種。 

  王登科:所以,張老師,這樣看來,陸老師所講的文字學也是文本的一部分,對吧? 

  張天弓:簡單地說錯別字包括錯字和別字,別字就歸文本管,別字是張冠李戴,怎樣判斷張冠李戴?看文本。錯字是無中生有,由文字學管。另外,我補充一點,這次國展投稿凡有托褙作品的款式接近百分之九十是使用色彩拚貼。這從總體上說是受美術化的影響。古代書畫同源,書畫同體。書法與繪畫有天然的關係,但後來分得也比較清晰,有各自的獨立性和特色。現在有個整體的趨向就是學西方的美術模式,從而向視覺藝術那方麵靠了。產生的問題是距離書法本體、文化的東西遠了。我前麵講的文本的問題還有一個就是拚貼是破壞了文本,這個是這次的評委要考慮的,拚貼美化是可以的,要有限度,但不能明明是尾款卻弄到前麵,正文還沒寫,就落款了。還有一個簡單的問題,一件書法豎式作品,五六塊拚貼,可以根據章法來處理,觀眾不知道。一個觀眾看到你的作品,會問你,從哪一塊開始讀起?這就成問題了,別人看不懂。拚貼應該有一個底線,就是不能破壞文本,也是書法本體的要求。美術畫的問題比較模糊,還需要認真研究。 

  王登科:張老師講的文本我覺得講得非常好。文本涉及很多問題,而且文本最開始是用的,中國文化講求實用,不論是對社會還是個人,或者人與自然,這個非常重要。我們都在說怎樣才能杜絕書法的美術化傾向。近一百年來,這樣一個潮流隨著西方藝術的東漸,我們自然不然地會用這樣的方法去看書法。古人講“巧涉丹青,功虧翰墨”,但我們現在在展廳裏看到那麼多作者還在下這樣的功夫。這是特定文化思潮孕育而出的一種產物,也可能是展覽催化出的。中國書協在這次評審中提出不能過度拚貼。 

  陸明君:我再簡要談一下字法問題,突出反映在草書中,主要是書寫不嚴謹、無法度。當代行草書創作占有最大的比重,而草書的簡約,決定了需要更為嚴格的法度來維係其可讀性,所以草法是必須講求的。常出現的問題是:有的不理解草字的筆畫連結方式而信手揮繞;有的在書寫中不能從容地駕馭疾行之筆,而支離字形,成為了兩部分;也有的草法記憶不清或書寫時筆下遲滯生誤。有相當一部分行草書作者在創作中隻注重作品的整體大效果,而忽略了草書的法度,致使有的作品無法卒讀,這種風氣是必須要遏製的。另外,全國展等增設的作品審讀這一環節,不僅是對參評作品的檢驗,同時也考驗著評委的水平。書法作品中的文字,除有的作者筆下謬誤,或創作時不假思索與查證,隨意運用一些異形字外,有的異形字是出於作者所依據的古籍資料,有的來源於平日的臨帖積累,還有的參考了名家的書跡,可能是有出處或淵源的。而書法作品中的用字,又不局限於繁體的規範漢字或通常性的異體字,也就是說對書法作品中的某些字我們不能以通常的文字標準簡單地做出對與錯的判斷。所以以上這些問題,都要求評委具備相應的知識結構來應對,否則在評選審讀作品時則會有失公允。也是針對這一情況,為求穩妥,本屆國展在征稿中要求作者提供所取用異形字的來源依據複印件等,並現場配備了各種專業工具書,以備隨時核查,以期防止誤判。這些周到而細致的措施,都會對評審工作起到保障作用。 

  王登科:現在請兩位談一談這次評選關於書體合與分的問題。 

  張天弓:書體問題在全國展中主要涉及兩個形式:一個是分書體,由此來分評委,讓評委單獨地評書體,最後再綜合。優點是各書體專家能集中起來在這個範圍裏麵評判:創新的東西、繼承的東西、個性的東西;缺點也很明顯,在五大書體中,沒有整體的眼光。另外一種則是不分書體,所有的評委一起來評,這樣能保證宏觀,但每種書體中個性的東西就可能被忽略。本次國展確實是動了一番腦筋。第一個是把曆屆國展能有數據統計的投稿量、入選及獲獎的量進行比較,得出一個基本恒定的數值,然後按照這些數值求得平均值,然後對這次評審的合理分配做了比例上支持,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工作;第二是既將書體分組評也綜合起來評,最後再經過檢驗。將兩者的優點吸納,從而盡可能避免疏漏的地方。其實古人在寫書法史。品評也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按書體來,一種是綜合地評。也有把這兩種方式結合起來的。我再補充一點文字學的,跟審美有關係。隸變以後直至今天,文字學家稱“隸楷階段”,這屬於今文階段,經學中的“今文”學派就是用隸書寫的。古文學派則是隸變以前的古籀文。這兩種體係,文字學上界限是比較明顯的。當然曆史的過程中,有一些過渡的環節,如楚簡,偏重篆的多一點;還有一部分秦簡,隸書的味道又濃一點。這是過渡的情況。第二,真正的方塊字是從隸變以後才產生的,金文不能叫方塊字,裝飾化特點很強,另一個特點是象形的成分比較多。“隸變”之後的特征就是方塊字,以方為特征。以方為特征的好處,首先橫平豎直,書寫方便,使用範圍擴大了;其次,真正的書法藝術,有兩種觀點,一種是善史書,史書就是隸書,持這種觀點的學者比較少;認為草書是藝術自覺的比較多。藝術自覺有一個標準就是文本,文士直接進行書寫,在文本書寫中表現了性情,表現了精神世界,才真正成為一種藝術。 

  陸明君:就是在文人士子的層麵上書法藝術得到了真正的拓展。 

  張天弓:為什麼張懷瓘說“其後能者,加之以玄妙”,書法藝術就產生了。這裏審美習慣和表達的意趣,兩組文字體係差異比較大。古籀文是曆史上曾經使用過的文字,隸書是活在當下的文字,現在來說,就是楷行草。篆書一般的是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是大致合理的。符合隸楷文字階段的書法藝術的實情,符合我們現代人的審美。 

  陸明君:不光是這個時代,從唐以後都是這樣了。 

  張天弓:書體演變有這樣的特點,審美表現也有這樣的特點。所以我們兩種評選方式的結合正好符合這一點。 

  王登科:張老師從自古至今對書體和書家的分類來談的。十一屆國展為保證評審質量,也請教了許多統計學的專家。 

  陸明君:本屆國展評選中分書體與合書體結合,前麵的初評、複評中分書體,後麵終評合書體,這是全國書法大展中的突破性措施。以前的全國性展覽評審無非就是兩種情況,要麼是分書體評選,要麼是合書體評選,各有利弊。而分合結合,避免了這兩方麵出現的弊端。帶來的問題就是增加了評審的難度,拖長了評審的時間,充分體現了中國書協一切以書家、作者的利益為出發點的責任意識。 

  張天弓:我再補充說一點,就是現在投稿者、書法家和書壇非常關心的“三公”的問題。比方說一件作品淘汰還是入展、獲獎,是決定投稿者命運的。如果評委的麵比較寬,在程序上就更可能保持公平、公正,人越少公平公正就越有距離。這也是這次國展書協考慮比較周密的問題。當然這樣做,要付出代價,環節多,時間長,評審辛苦。所以這次改革我跟老陸的想法是一樣的,是多方麵的,最重要的是尊重投稿者、尊重書法家、尊重書法本體。 

  陸明君:一係列的改進措施,評選機製的創新等,都是最大限度地為求得公平公正,包括首次在初評階段采用表決器等。以前初評的時候分組,一個組裏麵資曆老的評委一發言,其他評委可能就不好意思表達不同意見了,這就使評委喪失了獨立性。而這次評審從初評時就使用表決器,防止了幹擾,真正體現出每位評委的獨立審美判斷。 

   張天弓:說到這裏,我順便跟你們媒體提個建議。你們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報道,希望能通過你們媒體告訴書家、告訴投稿者,關注我們這一屆國展評委的構成、評判的標準,包括十六字的指導思想。這對自己創作的選擇方向、路徑有很大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