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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文化搖頭丸的書法
發表日期:2006-06-30 22:11:00 來源:中國硬筆書法在線 被閱讀[1625]次

作為文化搖頭丸的書法 ● 餘傑 書法是中國最重要的國粹之一。西方的字母文字像曲曲扭扭的蝌蚪,那是一種低級的文化;而我們的方塊字凝聚了五千年文明的精華,書法已經升華到了審美的境界。在中國的文化體係和權力體係中,書法都占據著顯赫的地位。在中國,題詞是某種權力和身份的象征,擁有這種資格的人,除了大書法家之外,就是少數高級官員了。最近被公眾談論頗多的兩大貪官胡長清和張二江,都是兼官員與書法家於一身的、"能文能武"的幹才。已經被處決的前江西省副省長胡長清出身於貧寒的農家。他的父親在1960年困難時期把少得可憐的一點糧食讓給了子女們,自己常常吃些樹皮、野菜、灶心土充饑,結果像當時的許多人一樣患水腫病去世。父親臨終時,拉著胡長清的手說:"我沒有文化,沒有文化就沒有出頭之日。你是男孩,家裏你最小,我們家以後就靠你了,你要好好讀書;要有出息,為我們家爭光……"並再三叮囑胡長清的母親:"再苦也要讓孩子讀書呀!"當時胡長清隻有十二歲。小腳母親拉扯他們兄弟姐妹五人含辛茹苦,艱難度日。 中國古代曾有窮人子弟鑿壁借光、刻苦讀書的動人故事,胡長清早年也有類似經曆。他撿來山上的桐子榨出桐油點燈讀書,但就是桐油也不夠用,他就常常在灶前借爐火光亮讀書學習、練習書法。後來他的書法頗有幾分水平,就是那時打下的基礎。胡長清從小就酷愛書法,除了自己刻苦琢磨練習,還常常用賣蘿卜積攢的錢買票坐汽車從常德到長沙,帶著自己寫的兩幅字去請省書法家協會主席指教,從而使自己的書法水平逐漸提高。胡長清這名堅韌而野心勃勃的農家子弟,從小就認準了書法是文明的標誌,掌握了書法就等於掌握了進入上層社會的入場券。他的判斷沒有錯,隨著在官場上春風得意,他的書法也成為一筆巨大的無形資產--一方麵讓同僚感到他是一位有深厚的文化修養的"儒官",另一方麵他的書法也成為權力場上明碼標價的"商品"、成為一種極其隱蔽的腐敗手段。許多老板和下級官員都以重金來求取胡省長的書法--他們看重的當然不是書法中的"藝術"含量,而是書寫者的權勢。這是一種巧妙的、互成默契的"狐假虎威"。 胡長清倒台之後,細心的南昌市民發現,該市的一些酒店、商場、汽車站、夜總會、藥鋪等"露臉"企業刮起一股不小的"鏟字風"。有的將花了本錢裝修的招牌一古腦兒端掉,有的則隻將題寫人的大名鏟去。這些被鏟去的字都是胡長清題寫的。據說,胡長清尚未垮台前,有領導曾對胡濫題字一事提出善意的批評,而胡不以為然地說:"我不是以一個高級幹部的身份寫字,而是以一個書法家的身份去寫。"一個與胡多年有書信往來的文友,也就其到處寫字寫信調侃道:"男廁所女廁所男女廁所;東寫字西寫字東西寫字。"然而,比當年"忽如一夜春風來"還要迅速,"胡長清"三個字幾天之內便從南昌的招牌上銷聲匿跡了。 與胡長清相似,湖北省丹江口市和天門市的"五毒書記"張二江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書法家。張二江是南下幹部子弟,在他年少時,父親在"文革"中受打擊離世。上大學前,張二江當過六年兵,還做過郵遞員,與胡長清一樣有著豐富的底層生活經曆--但這段經曆並沒有讓他們成為"好官"。 張二江是武漢大學曆史係七八級的學生,即使在閱曆豐富者眾多的"新三級"學生中,他也顯得卓爾不群。他的同學回憶說:"張喜歡當官,愛高談闊論,熱心社交,是公認有才華的。"張二江在上學期間就表示了從政的強烈願望,並在學生幹部模擬政治操練中頗有建樹,擔任了武漢大學學生會主席,當選為全國學聯委員,基本上達到了一個學生幹部所能做到的極限。有趣的是,位居高官後生活腐化的張二江,大學期間甚至沒有女朋友,最大的業餘愛好是練毛筆字。 關於張二江的字,書界行家認為是"下過功夫的"。在天門、丹江口等地任職期間,張二江忙得不可開交:除了"吹賣嫖賭貪"之外,他也雷厲風行地營造了不少顯赫的"形象工程"。同時,張二江的筆也沒有閑著,從政府機關到鬧市旺鋪,他的書法處處可見。某些低級官員甚至以獲得市委書記的一幅字為升官進階的信號。在天門中學旁邊的一家裝裱店的老板說,以前很多人拿張二江的字來裱,多是招牌名,現在換得差不多了。《長江日報》的一名記者根據裝裱店老板的指點,實地看了張二江給一家酒店寫的招牌,還真有幾分顏體雍容貴重的味道。附近的人說,落的名款在張二江倒後被拆下了,因為還沒有找到新的題詞,所以招牌還來不及全部換掉。 胡長清和張二江的"書法癡"並非個案。早在帝國時代,像胡長清、張二江們所從事的"書法權力化"的工作就已經成為一種"潛規則"。書法不僅是一種腐敗的手段,而且還是文化衰敗的表象之一。中國人對書法的迷戀,說到底也就是對權力的迷戀,這種心態顯示了中國獨特的、源遠流長的"文化拜物教"的傳統。學者毛喻原在《時代思想詞典》中追問說:"從某種意義上說,書法是無文化時代人們無事找事幹的一門活計,本質上屬於一種手工技術,與張大娘的剪紙、王木匠的手藝和李老三的蠟染毫無二致,它就是一種手工藝術品。但為什麼人們沒有把張大娘的剪紙、王木匠的手藝和李老三的蠟染抬舉為一門國家的藝術和國粹的文化呢?為什麼偏偏是書法,而不是剪紙、木匠活和蠟染,成了文化的一種代表與象征呢?"由此他發現:"這裏麵有一種天大的誤會和騙局。"毛喻原認為,按理說,人們使用文字的正常結果應該是書籍,是飽含思想和深義的書麵文本,而絕不應該是書法。但在專製社會中,思想是被禁止的,任何與統治者意誌相左的個人想法、觀點和感情都會被嚴加鏟除。思想者的任何思想活動仿佛都是在冒一種生命的風險。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們隻好退而求其次,用文字來書法,而不是書寫。所以在專製社會中,文字從來就是用來寫著玩的,而不是用來著書立說的,這也就毫不見怪。於是乎在專製社會中,書法之風才會一發而不可收拾,並且長盛不衰,愈演愈烈。同時,科舉製度也對書法提出了相當的要求,不僅八股文要寫得好,字也要寫得好。古人在筆記中曾經記載,有好幾位才子雖然文章寫得好卻因為字寫得不好,而失去了狀元的寶座。書法與仕途直接掛上了鉤。人們越寫也越傾情,越寫越陶醉,越寫越感覺良好,越寫越爐火純青。久而久之,書法就成了一門"偉大"的藝術。形式取代了內容、書法取代了思想。於是乎國人一流的智力、一流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絕大部分都"主動"投入到書法的"事業"之中。 在這樣的背景下,最"風雅"、最"高貴"的書法也就成了文化的空洞和文化的假象,同時它也被招安在權力網絡中,參與了規模龐大的"愚民工程"。許多"偉大"的書法家對真理沒有興趣,而終生沉迷在書法這一變態的"美"當中。盡管他們在書寫的意義上達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境界,但他們本人在文化的意義上依然是一個"文盲"。書法是中國人"掩耳盜鈴"式的自慰,是中國文化階層自願服用並已經上癮的、最沒有文化的"文化搖頭丸"。正如毛喻原所說:"在一個文化假象長期存在的地方,人們已喪失了甄別真文化的基本能力。於是,假文化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所謂的真文化。人們在這種假文化中浸染、陶醉、自娛,自欺欺人,日用習之,久而慣之,最終使屬於文化的一切都成為這種假象的犧牲品。"有媒體報道說,在沿海地區的某小學中,教育者為了"弘揚中國傳統文化",開設了學生必修的"書法課"。媒體對這一教學改革的方案褒獎有加。可見,荼毒下一代的行為依然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繼續著。   【回到首頁】 【我要發言】 【關閉本頁】